在我们准备回去了的时候，蝉菲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一样，落寞地看着我——
“沐天并不会在这里读书吧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事实上，蝉菲说的话应该是理所当然，我的问题才显得奇怪。
“因为这所学校是让成绩并不好的人去的，像蝉菲这样的……”
说着说着，蝉菲低下了头，声音也小了下去，而这声音里，透着明显得悲伤。
“我也会来这所学校的。”
“真的吗？沐天不是也想出去吗？”
“这个……成绩好的人来这里不是可以拿到很多钱？”
这是学校为了获得成绩优异的学生的策略。
“是这样吗？”
虽然我这么说，但蝉菲好像也没有因此高兴起来。
“沐天，是为了蝉菲，才选择留下来的吧？”
“……”
蝉菲是我留下来唯一的理由，和蝉菲一样，想要去遥远地方的我，并不会有着“离家近的地方更好”这样的想法，这么说是不合适的，我并没有真正的家……而这些，蝉菲也是明白的吧。
“只是因为钱而已。”
“真的是这样吗？”
蝉菲以不安的表情抬头望着我。
“当然啦，如果要我花很多的时间去打工而浪费学习的时间的话，不如留在这个地方。”
我看着学校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蝉菲好像没有完全接受我的说法，但也没有再说什么。
“沐天应该去更好的学校……”
蝉菲也看向了学校里边，里边有少量的学生穿着黑色的制服走过。
“虽然想要这么说，不过，这只是漂亮的谎话罢了。”
蝉菲的目光下移，咬着嘴唇，透着一种抗拒着又无从抗拒的心情。
“蝉菲希望沐天和蝉菲在同一所学校，同一个班里，即便这要沐天放弃去更好的学校。”
“蝉菲……”
我也是一样的想法啊。
“蝉菲很自私呢，也很任性呢，明明应该是努力学习考到沐天应该去的学校才对的，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……”
她的侧脸透出自责的焦灼和难过，不过比这些感情更加通透的，最深最深好像生长在身体里的感情，却是悲伤，海鸟打过天空而大海只余白色泡沫的那种悲伤。
“如果蝉菲要为之难过的话，我也应该被责备的才对，因为抱持着同样想法的我，不也有着同样的卑鄙了么？所以，你不用一个人背负。”
我轻轻摸了摸蝉菲的头发。
“沐天……”
蝉菲抬眼看着我，眸光摇曳，像滴水的琥珀。
“沐天不应该是叫蝉菲好好学习的吗？这样的话，蝉菲会更有动力的。”
“这也只是漂亮的谎话吧？”
“看出来了？”
“时不时就请假去医院，即便说是想要好好学习，也很难吧……”
只要是身体状况不好的时候，学习的状态都会很差呢，这样的情况下，要补回来落下的课程并不轻松。
“沐天都知道了吗？”
“我明明还逃课看望过你的。”
“……是哦，啊，沐天竟然是逃课去的。”
“这个且不提，还有就是……”
我看了眼蝉菲。
“那样温柔的眼神，好像在看大雨中被淋湿丢弃的仓鼠……”
蝉菲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。
“蝉菲你不是很笨么？尤其在某些科目上，有着反而会让普通人无法理解的逻辑……”
我可是有帮蝉菲补习过一段时间的，蝉菲她对理组的东西非常非常不擅长，连记忆都很困难，即便反复学习同一个内容，也很容易忘掉。
“呣……”
蝉菲泫然欲泣的表情变得更加泫然欲泣了。这个修辞很奇怪。
“所以，就算要你努力，也不能有任何的期待吧……”
“……”
蝉菲露出一副想要哭又哭不来的表情。
虽然是这样说着的，如果蝉菲能够和我一并去小镇外边的学校就好了，这样的想法怎么也会是没有的。
※※※
“每一次都是沐天来找蝉菲，蝉菲也有想去找沐天的时候……沐天的家在哪里？”
蝉菲的房间里边，蝉菲坐在椅子上，抱着一个大大的兔子玩偶问我。
我坐在蝉菲的床上，床上有着粉红小圆点的图案的白床单充满女孩子的色彩。
“谁知道？”
“……蝉菲是问住的地方啦。”
如果是说家的话，我的确可以说是没有家的吧，不过我要说的并不是这个。
“因为蝉菲和我的关系还不够好，所以才不会告诉蝉菲。”
以前蝉菲也问过我，当时我说的也是一样的话，那时候蝉菲好像挺失落的。
不过，正因为蝉菲于我很是重要，所以我才不想要说出我的住址。
如果别人没有来到我的家，那么，当我们相视而立时，我们就是一样的了，当大家说着“解散”，各自奔向自己的家的时候，我也会成为其中的一人，会在那么一个小小的瞬间里，好像有了一个，爸爸妈妈会做好晚餐，等我回去的地方。
等到要离开的时候，我能够说“我回家了”。
只要故事在中途完结，就会显得美好。
所以我从来不愿意让别人来到我的家里。
当然啦，现实的情况是我没有很多的伙伴，不过，不愿意让其他人来到我寄居的地方这一点，是不会有错的。
而且，因为是蝉菲……
如果有那样一个人是很重要的，那么，就会想着，有一天会带那个人来到家里，介绍着自己的家人。
“唔……”
蝉菲睁大了眼睛，难以置信地看着我，这一回，眼泪已经看得见了。
“沐天……欺负蝉菲……”
“啊，不是不是不是！蝉菲和我的关系是很好的，不，这不是说特别的那种……啊，也不是不特别，就是，那个，是超越朋友的人的感觉……并不是说我有很恶心的沉重情感什么的，这个所谓的超越也……总之，刚刚那个只是玩笑。”
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。
“就算是玩笑也太过分了吧……”
蝉菲眼含着泪，紧紧抱着兔子布偶楚楚可怜地看着我。
“抱歉。”
我低下了头。
实在没想到蝉菲对这种话一点免疫力都没有。
“那，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告诉蝉菲住在哪里呢？难道在兔子洞里？”
蝉菲一下子就恢复了的感觉。
“到底有谁会住兔子洞……是因为那个……”
“那个？”
“越是重要的人的话，就越不会愿意让对方看到自己残破的身后吧……不对，也不是说蝉菲很重要……”
发觉自己说了什么很了不得的话，感到面庞在发烫，又慌慌张张摆手否定。
虽然蝉菲知道我的事情，但果然并没有因此改变想法。
“啊，蝉菲对沐天来说不重要吗？”
好像是因为之前的眼泪还在眼睛里边，看起来好像会哭起来一样。
“不！不是的……”
我再一次慌慌张张摆手否定。
对于蝉菲这样的回应，我完全不知道怎样去应对。
“沐天……”
“是。”
我不自觉坐直了。
“蝉菲来做沐天的家人吧。”
蝉菲露出柔弱的笑容。
家人吗……感觉是一个很温暖的词汇呢，像蝉菲的名字那样温暖。
“我有家人了么？”
除了或许也是家人的大叔之外，另外的家人。
“嗯，以后蝉菲就是沐天的家人了。”
“不过……”
蝉菲，做我的家人什么的，可以吗？
比如，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？蝉菲是在说这个吗？
“也就是我的……”
我看见蝉菲的眼里透着期待，而表情也有些奇怪的羞赧。
“妹妹？”
“……”
蝉菲手中的兔子布偶掉到了地上，嘴巴嘟了起来。
“难道是姐姐？可是我比蝉菲年长一点吧？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沐天……”
“什么？”
“笨蛋。”
“诶？”
“笨蛋。”
“到底是怎么了？”
“大笨蛋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蝉菲捡起地上的兔子，扯着它的脸，想要让它向着我作出凶恶的表情，不过兔子嘛，根本就不会有表情的。
这个兔子是我送给蝉菲的，当时也有送另外一个女孩子东西就是了。
“兔子是沐天的本体。”
蝉菲突然说起充满中二气息的话来，然后捏着兔子布偶的脸，好像在表达对我的不满。
虽然知道蝉菲不满，不过不知道不满的原因，所以我只是沉默地看着蝉菲欺负我的本体。
但这样一直沉默下去感觉也很糟糕就是了，所以我想要说点什么。
“那个……”
“只会吃胡萝卜的大笨蛋。”
“……”
原来我很喜欢吃胡萝卜吗？还真是意想不到的喜好。
“话说，既然那个是我的本体的话，就说明我一直在蝉菲的身边吧？”
蝉菲的表情变幻，带着些许温柔。
“对啊，沐天一直都在蝉菲的身边呢。”
这种话听起来，真是让人害羞啊……真亏你能说出来。
“蝉菲每天都会通过它和沐天道晚安的，沐天有感觉到过吗？”
“你还会做这种事……如果会感觉到的话，会很恐怖的。”
一个人在房间里，突然听到一个声音——睡吧，睡吧……
这是什么烂透了的恐怖故事啊！
“啊。”
蝉菲突然想到了是么一样，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，然后看向了我。
“怎、怎么了？”
“沐天还送过别人一样的东西！”
“小学的时候，给青梅竹马送过……”
的确有过这样的事，不过为什么蝉菲会知道呢？
“……”
我发现蝉菲更不开心了，便是意识到蝉菲说的不是梦——她也不会知道梦的事情，而是当时和我们在一起的另一个女孩子。
明明应该一下子就想到是她的才对。
蝉菲紧紧抱着布偶，一语不发地看着我，十分不满的表情。
这说明蝉菲的真的很生气了吧，大概因为她确实把兔子布偶当作了很特别的东西，而不是简单的礼物。
“不过，寄存的情感是不一样的，至少那个时候，我是怀着这样的心情送的。”
“诶？”
蝉菲愣愣地看着我，目光如水滴落在地板上。
“就像情人节的专属巧克力和人情巧克力吗？”
“嗯。”
蝉菲沉默着看着我几秒钟，然后抱紧了布偶，朝着我柔弱地一笑。
“原谅沐天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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